中国工程院原常务副院长、中国工程院院士 

潘云鹤

大家上午好！非常高兴应邀参加第十三届中国城市学年会，我今天想和大家探讨的题目是《城市会有新的大变化吗？》。

一、历史上，城市有多次大变化

从历史上看，城市是在大变化中成长的，大变化的次数并不多，小变化一直都有。城市的大变化共有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城市的诞生，城市孕育于安全保卫。最早的“城市”不叫作城市，而是叫作“城堡”“宫殿”，并且其周围有围墙，这就是城市的最初形式。第二阶段是城市成形于市场发展。在古代，皇帝和贵族需要有人保卫和伺候。这些人住在宫殿外，于是宫殿外就出现了购买的行为。《封神演义》中要建酒池肉林，是因为没有市场，进贡的肉和酒只能存放起来，所以城市后面发生了变化，城市是由市场推动的。第三阶段是由工业化引起的城镇化。这一阶段城市变成了大城市，城市变得不仅有市场，并且聚集了大量的人和企业。城市因为有企业而富裕，并逐步扩大城市。

城市大变化的结果：一是将人群与财富聚集在一起，使得城市具有生活优势。二是随着时代的变迁，城市保卫的需求已经越来越低，如今的城市不仅要满足市场、企业这两大主要需求，还存在着衣食住行、科教文卫的巨大需求与发展。城市还有人口的输入输出，城市的气、水、土、声、光污染等环境压力。针对这一城市问题，我们提出了口号“既要金山银山，又要绿水青山”，既要保障城市人群与财富的聚集，又要保证城市拥有美好环境，保证生态发展。

二、城市已显示出大变化的萌芽

当前城市出现了与前面三次变化不同的变化，也许是第四次变化。

1.企业大变化

工业化的过程首先是把农民从农村吸引到城市来，吸引到稳定阶段企业就会转到第三世界去，企业逐市场和劳力而转移，从而实现全球化。现在，中国已经实现机器换人，实现网上市场、线上办公，也实现了工业化的后期，进入全球化。随着全球化的发展，出现了一种叫ChatGPT新型的数字化服务平台企业，这也说明在未来，企业将有非常大的变化。过去企业是追逐着市场和劳动力而迁移的，今后企业将追逐物流，实现产业链重组；追逐科技而行，实现创新与人才链重组；追逐信息而行，实现数据流与知识流重组。

举例来说：中国机器人发展迅速（工信部数据），截止到2022年，中国运行的机器人共计150万台，欧洲运行了73万台，北美运行了45万台，中国的运行量已远超欧洲加上美国运行的总量，中国的工业化走了一条完全不一样的道路。不仅如此，中国制造机器人密度快速增加，从2016年68台/万工人到2023年392台/万工人，短短七年的时间里实现翻了两番。所以新型工业化将改变城镇化和全球化的传统形态和进程。

2.市场大变化

过去中国有百货商店、专卖店，后来有了超市，再后来有了mall，外贸企业等等。如今网上销售、跨境电商已然成为中国外贸的重要的推动力。跨境电商将过去进出口模式转化为买卖全球的一个新形势。在这个过程中，中国的跨境电商大部分是将中国的产品卖出去，而美国的亚马逊是将全世界的产品卖到全世界各地，这也是国内跨境电商未来努力的方向。

从图2可以看出，进出口和买卖全球存在着很大差异，如果一个国家把市场做大并且进入到另外一个国家，那么这个国家将会占有另一个国家大部分的市场份额，这是一种非常新的形态。

3.企业与市场的变化已经导致了城市的沉浮

形态转换往往会导致城市的沉浮。比如说本世纪的底特律就因汽车业全球化导致衰败。由于中国生产成本更低，产量更大，所以底特律降低生产量，导致最后竞争不过。匹兹堡在20世纪70-80年代因钢铁全球化破落，但十年后匹兹堡又变成一片兴旺，主要是因为匹兹堡有两所优秀的大学，卡内基梅隆大学和匹兹堡大学，匹兹堡实现了城市因产业、人才而升级。深圳拥有手机、通讯、汽车等创新产业链，这座城市的发展与全球化密不可分。美国硅谷的城市形态和美国的其他城市形态完全不一样，是一种新的城市形态，城市里风景十分优美，没有很多高楼大厦，城市也拥有许多创新人才。

当然，杭州的崛起不完全是工业化和全球化。杭州的崛起论GDP不如苏州，把这两个城市作比较分析可以发现，苏州之所以崛起完全是因为经济全球化，苏州大部分产业是国外的，其产业起到带头的作用。杭州没有很多国外的大产业，但拥有STAR TRIP、东方通信等优秀企业。杭州走了一条和苏州崛起完全不一样的道路，因此我们应该在传统全球化帽子下面寻找新的发展变化和发展规律。

三、决定城市的未来将是多种生态关系

中国已经到了它发展的最后一阶段，也许不能用全球化的案例分析中国一些先行城市发展规律和发展的道路，而是要寻找城市新的变化。百年以后回头看这也许是城市的第四次大发展。这次大发展是在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的背景下，推动了城市新的发展形态。我们不知道今后的城市会变成什么状态，只是提出这样的问题，但是一定要关注数据，通过研究数据来研究城市，就一定会走到城市规划的世界顶峰。

第一，产业要逐科技协作而聚，以技术高、需求大、功能多、协作广的产品为龙头，形成产业链群，实现合作机制、资金和信息服务基础。杭州的产业机制、资金流、信息服务，都应该建立起来。第二，科技要追逐人才知识聚集的地方，实现地方数据知识流动通畅，才能聚集密、创造快。所以大学、研究机构、科技型企业就显得非常重要，只有吸引到人才，人才创造科技，科技吸引产业，这可能是今后城市在第四阶段要发展的一种方向。第三，要保障人才逐环境条件而聚，包含自然环境、生活环境、信息环境等。第四，要明确未来指向，牢牢记住“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第五，城市中的三流：人流、物流、信息流至关重要，人流不再是乡村的农民工，而是人才，牢牢抓住人才是近几年杭州发展迅速、中国发展飞快的原因之一。所以这“三流”是城市各个节点之间交往和协作的表现，将对城市的发展起到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因此，中国的城市要善于分析城市的数据，要研究城市的变化趋势，从而掌握先机，力求勇立潮头！

（根据现场录音整理）

整理：姚 远

审核：李明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