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集作为文人活动的一种形式，古已有之。最早可追溯至汉代梁孝王之兔园会，后经晋王羲之等兰亭雅集、唐李白等春夜桃园宴集、宋苏轼等西园雅集，发展至元代，以顾瑛主持的玉山雅集为标志，雅集的规模达到了巅峰。雅集活动中，文人集会赋诗、观书题画，以文会友。其中，王羲之等人举行的兰亭集会，将祓除污秽、男女相会的传统三月初三“上巳节”，转化为文人成群修褉春游、以诗酒会友的群体活动，呈现出一个士人聚会的典雅风尚，成为了中国雅集活动的典型代表。

东晋永和九年（公元353年），时任会稽内史的右军将军、大书法家王羲之，召集筑室东土的一批名士和家族子弟，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今浙江省绍兴市西南十许公里处）举办了兰亭雅集。活动中，王羲之为参与者所作诗作序文，这便是名传千古的王羲之《兰亭集序》：

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

此次雅集活动有诗文、书法，以及后来被图像化的绘画，形成诗、书、画融合的绝妙景象。在此之后，后世文人、书法家积极响应，绍兴兰亭雅集的举办传承数代，从南北朝开始，历唐、宋、元、明、清直至近现代，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一批文人、书家相聚兰亭举办兰亭雅集。其中规模较大的，当属元末刘仁本在绍兴余姚秘图湖畔雩咏亭上主持召开“续兰亭会”。

元末至正年间，浙江地方官刘仁本出于对晋人风度的敬慕，对玄学的偏好，在时属绍兴的余姚秘图湖畔雩咏亭上主持召开“续兰亭会”。“续兰亭会”召开于至正庚子年（1360）春，与东晋“兰亭会”（353）相距 1008 年，但“东晋山阴兰亭之会，蔚然文物衣冠之盛，仪表后世，使人景慕不忘也”，“续兰亭会”的主持者刘仁本以传承者的姿态，力求“续兰亭会”在形式、内容甚至精神气质上都能与兰亭雅集相似。首先，雅集活动的地点上，刘仁本有意复刻兰亭雅集的形制，其所建的雩咏亭与王羲之等人当日修褉的环境十分相似，“仿佛乎兰亭景状”。聚会当日的天气也与“兰亭集会”相应和，永和九年暮春之初，“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而 1008 年后的“续兰亭会”召开时，“天气清淑，东风扇和，日景明丽”，古今相似的画面交织于此，仿佛时空穿越之感。

同时，“续兰亭会”在精神内涵方面力图与“兰亭会”趋向一致，王羲之在《兰亭集序》中感慨道：

夫人之相与，俯仰一世，或取诸怀抱，悟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虽趣舍万殊，静躁不同，当其欣于所遇，暂得于己，快然自足，不知老之将至。

排解忧愁，本是雅集的目的，观赏兰亭雅集存世之作品，由王羲之所言，乃见其为参透人生、不受世事牵累的超脱之人。他从眼前士人们“畅叙幽情”相处的情景联想到古今人们的各种聚合，它们虽然形式相异，取舍不同，却又都不免满足于眼前欢愉却不知老之将至，体现出非常浓郁的玄学精神主旨。刘仁本主持召开“续兰亭会”的旨义也正在于此，强调人对自然物理的体悟，刘仁本雅集中所作的《续兰亭会补参军刘密诗并序》中言：“阳春沐膏泽，草木生微暄。灵图发幽秘，感此禹迹存。衣冠继芳集，临流引清樽。性情聊自适，理乱复奚言。”元人追求人生自适，吴澄以鱼为喻，说：“其潜于渊，泳于川，相忘于江湖。上下隐见，来去倏忽，自适其适，自乐其乐，而不自知其然也。” 刘仁本“性情聊自适”的人生态度，体现的正是以“适意”为内涵的自适性情论，其背后是元代士人本体意识的增强，“就时代情势看，士人特别是汉族士人因仕途无望而专意于诗，但正是因此才使得士人本体意识逐渐滋生”，故而，随自然天理而得其所乐，自适性情，是元末“续兰亭会”的重要主旨。

兰亭雅集所彰显的，一是士人气韵，一是兰亭书学。“续兰亭会”在绍兴的召开，与当时赵孟頫掀起的兰亭书学文化有莫大关系，与元代兰亭文化表里关联。因此，“续兰亭会”不仅从内容、形式再到精神内涵都接续东晋“兰亭集会”，较为典型地代表了当时江南雅集文化的气质与特征。其雅集规模甚大，也间接成就了绍兴在元末江南地区引人注目的文化地位。对于绍兴而言，“续兰亭会”不仅反映出元代雅集文化在元末江南的历史意蕴，同时，其背后的书学风尚使其在元末绍兴文化建设方面具有重要意义。

从王羲之兰亭雅集，到1000年后的续兰亭会，再到今天，如2023年2月11日，浙江省绍兴市举行纪念王羲之诞辰1720周年敬酒仪式暨“兰亭一万日”喻革良特展，来自省内外书法理论家、书法家及文人雅士在兰亭挥毫泼墨、吟诗作画。兰亭雅集传承有绪、绵延不绝，已形成一道独特的中国传统文化景观，从中窥见，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脉络从未中断。通过梳理古代文人休闲文化活动，挖掘地方优秀传统文化，重构文化记忆，展现地域文化独特的精神气质，也展现地域优秀文化生生不息的传承力量。

2019年12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长江三角洲区域一体化发展规划纲要》，提出要深化旅游合作，提升区域文化的影响力。在国家战略的指导下，长三角区域开启了文旅融合新时代。其中，绍兴作为长三角城市群中的重要一员，依托长三角和浙江、绍兴文化产业和旅游产业融合发展的资源优势，致力打造国家级文旅融合发展示范区，建设文化强市和旅游现代化先行市。从生态上看，绍兴拥有“府山揽胜、禹陵怀古、镜湖泛舟、兰亭思贤、东山抚云、娥庙问孝、诸暨寻芳、五泄观瀑、剡溪伴月、艇湖访戴、天姥寻梦、石城礼佛”十二胜景，其深厚的文化底蕴使之成为走在全省前列的文化和旅游融合发展示范带和诗路旅游首选目的地。今后的城市发展中，绍兴可借力地方优秀传统文化，加强旅游休闲的文化功能，聚焦聚力“山水+人文”城市特质，突出人文为魂，建设文化文明高地，进一步促进文旅深度融合发展。

【参考文献】

[1] 黄宽重：《交游酬唱: 南宋与元代士人的兰亭雅集》[J]，《唐宋历史评论》，2016.

[2] 贺万里：《文游·狂欢·独酌———扬州雅集的三段论》[J]，《艺术百家》，2012.

[3] 邱江宁、宋启凤：《论元代“续兰亭会”》[J]，《江苏社会科学》，2016.

[4] 许总：《理学文艺史纲》[M]，江苏教育出版社，2001.

审核：毛燕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