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个体隐私与公众愿景之间追求平衡，乌托邦式的智慧城市设计转入实践面临挑战。

“Sidewalk Toronto”项目投资超13亿美元，这个乌托邦式智慧城市的设计、打造与消亡，能给我们怎样的启示？

01. 源起

与很多大城市一样，多伦多也面临着“持续走高的房价、日益恶化的交通以及悬而未决的气候变化应对措施”等大城市病，在大家都急于找出有效的破解方法时，一家名为Sidewalk Labs的公司站了出来，首先发布了一个由规划师协助科技公司共同完成的智慧城市顶层设计。

Sidewalk Labs是谷歌控股公司Alphabet旗下的智能城市子公司，其构成包括城市规划、IT、政策和咨询、地产开发等的综合性团队。公司的使命是“将具有前瞻性思维的城市设计和尖端技术相结合，从根本上改善城市生活。”

2017年10月，Sidewalk Labs与多伦多湖滨开发公司（Waterfront Toronto）联合宣布，启动一个名为“Sidewalk Toronto”的开发项目，最初目标是在多伦多市中心以东工业滨海区的码头区建造一个智慧社区。Sidewalk Labs认为智慧社区是“以人为本的完整社区（Complete Community）”，希望能“为人们建造一座水岸之城（a Waterfront for people）”。

02.愿景

随后，Sidewalk Labs和多伦多政府着手规划Quayside的愿景，计划通过科技和城市设计的创新，创造一个从根本上更加可持续、可负担的社区。

为此，Sidewalk Labs提出了智慧社区的发展的目标：

1.建立一个完整的社区，提高居民和游客的多样化生活质量；

2.为城市居民、公司、初创企业和地方组织创造宜居区，为城市面临的如能源使用、住房负担和交通运输等挑战提出解决方案；

3.通过城市创新使多伦多成为新兴行业不断上升的全球枢纽；

4.让所在地东海岸地区成为多伦多和全球各地城市可持续社区的典范。

他们认为：理想的大众社区不是从上而下计划的，而要在建造过程中集合社会成员的公共智慧，让它“生长”起来。

03.方兴

接着，是制定规划的过程。Sidewalk Labs征求了社会各界广泛意见，超过21,000名多伦多人帮助制定了该计划，18个月后，规划出炉。

《多伦多的明天》创新与发展规划

这份创新与发展规划（MIDP）总共包括三卷，第1卷重点关注该规划概念和拟议的运作体系；第2卷重点概述了MIDP的五大支柱创新措施；第3卷详述了新的合作商业提案，包括治理结构、角色和职责、交易经济学、实施计划和风险缓解措施。

按照规划，Quayside为起步区，其方案设计上包括一系列围绕交通、基础设施、住房、数字工具、可持续设施、建筑和公共空间的创新。

如果计划得以实现，那么该社区将成为“一个通过互联网在世界上最具创新性的地区建造的社区。”Sidewalk Labs打算用大量木材建造十栋新的多功能建筑，实施气动垃圾收集系统，设计将限制汽车使用的步行和骑自行车的街道系统，以及安装公共wifi。新社区还将拥有一个广泛的传感器网络，该网络将不断收集城市数据，以帮助指导资源节约型住房和交通决策。

Sidewalk Labs计划在未来的20年内，为建设这个未来社区投入13亿加元。这一突破性项目，将为多伦多提供大量就业机会和经济效益。最终目标是到2040年，创造大约44,000个工作岗位，43亿加元/年的税收收入和至少380亿加元的投资，同时达到新的环境可持续发展水平，开创21世纪的交通网络，建造创纪录数量的经济适用房，并建立新的城市创新模式。

规划团队还将城市创新融入开发设计中，着眼于实现多伦多Quayside的优先成果，并提高所有人的生活质量。交通上，为每次出行提供安全、方便且价格合理的出行选择，减少汽车的需求量；公共空间上，创建街道、公园、广场和开放空间系统，鼓励人们在户外共度更多时光；建筑上，发展可持续建筑，可以更快地建设和改造，并支持多种混合用途。住房上，实行一项低于市场价格40％以上的住房单位计划，旨在提高所有家庭的住房负担能力并扩大选择范围。可持续发展上，建立可持续发展的新标准，构建真正意义上气候友好的社区蓝图；社会基础设施上，提供使人们能够蓬勃发展的各类健康、公民生活、学习和工作保障计划及设施。数字创新上，促进数字创新以应对城市挑战，并为可靠的城市数据收集和使用建立新标准。

04、受阻

然而，虽然设计十分美好，前景令人期待，但项目的实际的推进却显得异常艰难。

受阻的很大原因在于，虽然智慧社区的创新有望带来安全性、便利性和能源效益，但也带来一系列明显的隐私问题。

有人批评道：“这座城市实际上是在收集居民和游客的数据。”

这么说其实有一定道理，因为要想实现“Sidewalk Toronto”项目，它将在社区中的每个家庭中安装占用传感器，以调节温度并全天减少能源使用；将建立一个广阔的摄像机网络，并使用AI分析交通模式，监控交通速度并预测碰撞；甚至街道也将收集数据并做出相应的响应等等。

这在很多人看来不能接受。

尽管计划明确提出这里虽然是一个强调数字技术和数据强化的紧密社区，却不会牺牲每个人都应该拥有的隐私和信息安全。

05、夭折

2020年5月7日， Sidewalk Labs宣布放弃总投资额逾13亿美元多伦多滨水区项目。一个举世瞩目的未来城市项目宣告夭折。

公司首席执行官解释该项目被取消的消息时表示，新冠病毒COVID-19的经济影响使其在财务上无法继续进行资源密集型项目。

不过更多消息指出新冠病毒只不过是一个契机而已，背后的原因是该项目遭到了当地人的强烈反对，主要矛头指向了数据隐私问题。

06、反思

多伦多未来城市、未来社区建设项目的流产，不由令人唏嘘，不能不引发行业内对于智慧城市建设的思考。

作为曾经的标杆和旗帜，多伦多项目可以说为国内很多智慧城市项目提供了参考或者是灵感的来源，这个教科书式的项目给所有未来城市的实践提供了足够丰富的经验和教训，奠定了智能时代未来城市的基本技术范式：一个以数据为核心，用更多元技术解决城市问题的技术范式。

但从多伦多Quayside项目后期的遭遇可以看出，未来城市的建设与发展要攻克不只是技术难题，还包括了由此带来的“文化冲突”。换言之，未来城市建设与运营中的数据问题早已不单是技术问题，更是伦理问题与权利问题。

这就要求，在规划建设时，项目负责人需要对居民的思考与对技术的思考一样多，解决信任和透明问题，将社会利益优先于利润，以避免公众对公司贪婪的指责，以及由此引发的信任危机。

从长远来看，社会系统运行的固有路径、人性和居民习惯，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改变，要靠起码是代际的周期来切换。如“Sidewalk Toronto”的方案愿景要想真正实现，也许还需点时间，但未来可期。

审核：李明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