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疮痍”到创意,城市工业遗产如何华丽转身?
  发布时间:2021-09-15 09:57   来源:城市怎么办

20世纪是个工业化与城市化的世纪,很多城市因工业而兴,又因产业式微而衰。工业塑造城市形态的同时,又留下破败庞杂的“工业遗产”,镶嵌在城市的肌理上。曾为城市带来辉煌与荣耀的老工业区逐渐被遗弃,破旧的厂房、废弃的机械、斑驳的锈迹、高耸的烟囱都成为落后、过时的象征,他们标示着历史进程中城市的新陈代谢,也成为了快速城市化进程中格格不入的风景,甚至成为了城市的“疮痍”。

“疮痍”背后的城市文化

20世纪的人类文明凸显的主要是以工业革命和科技革命为标志的工业社会、后工业社会的文明,而21世纪的人类文明凸显的则主要是城市文明。

城市作为一个有机体,不断与外界完成着能量交换,进行着新陈代谢。曾经耸立的厂房、轰鸣的机器,老旧的办公楼,遍布弹痕的船坞、井架,锈迹斑斑的机器设备……这些城市工业遗产都记录着城市的每一次新城代谢,见证了城市的历史,承载着工业文明的记忆。

“新中国电影的摇篮”的长春电影制片厂,中国第一佳矿、中国第一条准轨铁路、“百年达道”等矿业遗迹,甘肃近代工业源头的甘肃制造局,70年历史的名企广州第一橡胶厂无一不记录了城市的发展历史,反映了城市企业开创与发展、辉煌与衰落的坎坷历程,体现了城市产业工人开创进取的拼搏精神和难以忘怀的奋斗人生。

“中国工业发展史虽然只有100多年,但仍留下了众多饱经沧桑的厂房、高炉、井架和船坞,更为重要的是留下了清末以来,中国从封建制度到社会主义制度这一历史巨变的见证,反映了中华民族的兴衰,记录了一代又一代中国人为实现中国梦艰辛奋斗的历程,体现了中国独特的文化传统、历史命运和基本国情,也揭示了我们今天注定要选择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历史必然性。”全国政协委员、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原院长张廷皓说。

“疮痍”能否一拆了之?

马丘比丘宪章中写道:“在今天,不应当把城市当作一系列的组成部分拼在一起来考虑,而必须努力去创造一个综合的、多功能的环境”。工业遗产作为城市文化的重要载体理应得到慎重对待,并且需要在新的现实发展环境中“激活”重生。简单粗暴的推平重建,只会造成资源浪费,文脉和城市肌理的破坏,并且引发城市记忆的断层。

全国历史文化名城研究中心主任、同济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阮仪三指出:当传统工业退出历史舞台后,大批工业建筑失去了原有的使用价值,又占据中心城区的土地资源。因此许多人将老厂房、老仓库看成是城市的垃圾和累赘,一个“拆”字将它们推倒。他们只看到厂房下面土地的价值,没有看到它所承载的历史内涵价值远远超过土地本身,这是城市在现代化过程中的一个损失。

“疮痍”如何变“创意”

在城市“进化论”的作用下,在迈向后工业化时代进程中,传统制造业的厂房及其设施大量闲置。在城市化进程中,部分工厂改造成为新兴的商业街区和住宅项目。但仍有大量区位条件优越、历史底蕴丰厚的烟囱、老厂房等工业时代“标本”得以保留,为创意产业的发展提供了新的载体。

工业遗产作为近现代城市发展的重要参与者,与古代的宫殿、城池和庙宇一样,成为人类近现代历史的重要媒介和人类遗留的历史文化景观,是人类工业文明的见证者。这些遗迹作为工业生产活动的成果,饱含着技术之美。工业设施建造过程中所使用的材料、造就的场地肌理和结构形式等,与如画的风景一样触动人心。

积淀了工业文明和建筑物的记忆的工业遗产,能够激发创意灵感。根据工业遗产特色,将工业遗产改造为创意园区,如“传媒文化园”、“雕塑中心”、“创意艺术园”等已成为工业遗产保护的一条新思路。

现代艺术区北京798艺术区,将前民主德国20世纪50年代援建的“北京华北无线电联合器材厂”的6个分厂进行规划、整合,形成了集画廊、艺术工作室、文化公司、时尚店铺于一体的多元文化空间,成为当代国际艺术中心的典型代表。

昔日的杭州双流水泥厂已经变身之江文化创意园,原有的生产线全部改造成创意产业的功能区块,在完整保留了水泥厂建筑群的质朴感官和极具层次的建筑分布形态的同时,对水泥厂大型组合筒群和LOFT框架做内部使用价值的改造,最终让水泥厂这一特殊的工业建筑形态焕发为新生的现代创意办公展示空间。

杭州“疮痍”变“创意”的探索之路

城市工业遗产的保护利用是一个需要不断深入探讨的问题,“疮痍”变创意,只是众多保护模式中的一种,并不一定适合所有的工业遗产。而是应该在工业遗产保护与利用中建立一套评估体系,针对每一处工业遗产进行利用价值、保护方式、更新方法评估,结合自身遗产特点以及周边城市特征通盘考虑,找到适合自身的改造模式,使工业遗产成为融合到城市中的新细胞,与城市的更新产生良性互动。

作为城市化快速推进的现代城市,如何对原厂区内大量濒临破坏和消亡的老厂房、老仓库、老机器甚至老樟树、老铁轨进行有效保护与利用,也是杭州一直在思考探索的问题。2009年,时任浙江省委常委、杭州市委书记王国平曾说,“杭州这座城市应该是一页一页叠加起来的一部生动历史,而不是一页替代一页的、缺乏绿色与生命的灰色现实。百年工业化历程,是杭州城市发展的重要环节、历史胎记。工业遗产这宝贵一页千万不能丢弃,而要使之成为杭州城市发展生命链条中的重要一环。”

2007年,杭州市规划局就已经组织杭州市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开展了杭州市工业遗产普查。通过普查,杭州将工业遗产纳入了区域城市设计中,同时将部分工业遗产进行了改造利用。2010年杭州实施了《杭州市工业遗产建筑规划管理规定(试行)》,这是全国首个工业遗产建筑规划管理规定,使工业遗产保护利用走向制度化。2018年,钱塘江大桥、华丰造纸厂和杭州丝绸印染联合厂入选首批中国工业遗产保护名录。工业遗存是一座城市的文化记忆和历史精华。如果将杭州比作一部史书,那一幢幢的工业建筑,就是一卷卷的分册,是城市发展进程中重要的章节,是城市的“活化基因”,是工业化历史的见证。

运河是杭州现代工业文明的发祥地,工业遗产是运河历史文化遗产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杭州将原来红雷丝织厂的保留厂房作为中国刀剪剑、伞、扇三大博物馆,并对保留的老厂房进行保护和利用。将保护工业遗产与杭州打造没有围墙的博物馆、建筑历史的博物馆相结合,通过建设杭州中国工艺美术博物馆,杭州实现了保护工业遗产与发展公益事业的“双赢”。

上海工业遗产的华丽变身

上海作为中国近现代重要的工业城市,工业文化资源可谓丰厚,既有水电、钢铁、机械制造、纺织等现代工业留存,也有皮革、酿酒、家具等传统手工业历史,更有淞沪铁路、江南造船厂这样的“中国近代工业标志”。这些宝贵的工业文化资源,成为见证上海百多年来发展变迁的宝贵财富,对于维护上海的历史风貌、弘扬上海特色的工业文化具有重要意义。

据统计,上海市共有4000万平方米的老厂房,有些已有近百年历史,是上海民族工业的见证。2010年,上海世博会让上海的这些工业遗产,华丽转身嬗变为了世博园区的新建筑、新景观。令人瞩目的上海世博会宝钢大舞台,就是一座3000人规模的“开敞景观式观演场所”,由原来的上钢三厂特钢车间的部分厂房改建而成。

莫干山路50号M50创意园,最初是成立于上世纪30年代的信和纱厂,几经变革,更名过上海第十二毛纺厂、春明粗纺厂。经过清理改造,厂区于2002年挂牌成立M50艺术产业园区。此后,艺术家工作室、画廊等纷纷入驻,目前M50的入驻单位以艺术机构和设计创意公司为主,约有150多家,分别来自世界30多个国家和地区,使得M50成为国际知名的上海时尚文化新地标。这次成功转型,使得这片从上世纪30年代至90年代各个历史时期的工业建筑得以保留,意外成为目前苏州河沿岸保留最完整的民族纺织工业园区,并被列为普陀区文物保护点。

而上海的黄浦江、苏州河两岸至今还留有大批百年老厂房、老码头、旧仓库。经过多年的产业结构调整,这些城市老建筑物已成功转型为上海新兴的创意产业基地。目前,上海总建筑面积268万平方米左右的80家创意产业集聚区,已吸引了全球3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11万多人入园创业。2020年上海文化创意产业发展稳健,全年实现总产出20404亿元人民币。

工业遗存的去与留,就一个城市蓬勃发展而言,绕不过去,回避不了。这份特殊的“物质遗产”,曾经见证了城市的繁华与喧嚣。

一个城市,不只是记录GDP的载体,也不是没有历史文化灵魂的苍白的标本。标志城市发展的老厂房,如今却在城市化进程中成了“后进分子”,成了城市的“疮痍”,城市的经营者在实践着“城市,让生活更美好”的同时,理应给这些“老古董”更多的创意注解,一者给予新生,二者让历史延续。

【参考文献】

王国平.城市决策论[M].杭州出版社,2019

中国文化报城市周刊《“工业遗产”保护:一个紧迫而前瞻的战略课题》

工业遗产:一张正在消失的城市名片,《杭州日报》

审核:蔡峻

  作者:王莉萍  编辑:陈俊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