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化现象对环境健康的影响至关重要，城市地区在为人们提供更多选择和机遇的同时，也高度集中了大量的环境风险和健康威胁。面对城市化世界当中日益严峻的健康挑战，世界卫生组织将2010年世界卫生日福定为:“城市化与健康”。在我国快速城市化进程当中，环境健康的威胁更为严重。在中国500个较大城市中，仅有不到1％达到世界卫生组织推荐的空气质量标准；世界上污染最严重的城市之中，有7个在中国。城市规划作为一种战略性的、以地方为基础的空间政策工具，应在城市地区的环境健康治理中，发挥无可替代的作用。通过有效的空间规划干预，能够从源头上控制环境健康风险，有助于从根本上提升居民的健康生活质量，并有效降低疾病所造成的社会及经济负担。

城市地区当中的环境健康复杂性在于，居民健康不仅是指远离疾病，更是指全面的身心健康状态，与个人生活质量密切相关；城市环境既是指建筑物、基础设施等物质性构造及其空间组织形式， 又涵盖各类活动发生在其中的社会、经济和自然等背景性条件，涉及处于不同空间尺度上的各类物质及非物质性因素；在城市环境的复杂系统之中，居民健康取决于诸多环境因素之间的交互作用和反馈机制。

风险复杂性： 公共健康的多重风险及多源性诱因

在非均衡经济发展、大规模工业化和快速城镇化进程中，我国城市地区的居民不同程度地暴露于慢性疾病、心理疾病、意外伤害和传染性疾病等多重健康风险之下。这些健康风险的发生，往往受到多源性诱因的影响；自然环境、建成环境以及社会和经济因素的交互作用，共同决定居民的健康结果。而且，这些健康风险的发生，通常涉及非线性的、反馈式的环境机制；不同健康风险一般基于各自的作用路径，可能发端于不同的环境因素，也可能由同一环境因素引起，而且变量之间的因果关系并非是孤立存在的，某一变量既可能是因，也可能是果。

慢性疾病的形成主要受城市居民非健康生活方式的影响，这和城市环境质量之间是相互关联的。有研究发现，城市及社区设计可以影响城市居民的交通出行选择或休闲活动行为，而日常规律性步行行为的减少会增加肥胖、糖尿病和心血管疾病的发生率。城市环境对心理健康的影响一方面是城市环境的一些特征要素，如住房条件、拥挤状况、室内空气质量和光线等，直接影响居民的心理健康。另一方面，城市环境可以通过影响与心理疾病结果相关的心理过程，间接影响人类心理健康。意外伤害是指突发性事故给居民造成的身体损伤，其源头包括城市交通事故和城市犯罪等。在环境方面，污水、固体垃圾、土壤污染等为病原体提供了宜于滋生的环境，而城市建筑使用、基础设施运行、居民生产生活排放等则是这些环境污染的源头。

空间复杂性：环境系统的层级性及健康干预的跨尺度效应

城市环境当中能够对居民健康产生影响和施加干预的潜在因素，具有空间分布的层级性特征，即广泛分布在城市、社区乃至人际等空间尺度之上。相应地，城市环境对居民健康的干预存在跨尺度效应。处于不同空间尺度上的社会、经济、自然和建成环境等要素之间存在逐级嵌套的内在关联性，上一层级的环境要素既有可能直接作用于居民健康，也有可能通过下一层级的环境要素与居民健康之间发生间接联系。

在城市尺度上，自然环境、制度环境和社会环境，是影响居民健康的根本源头。在社区尺度上，物质层面的建成环境和非物质层面的社区环境，能够产生大量与健康相关的应激原，并影响居民的健康行为和社会行为，从而与居民健康之间发生直接或间接的联系。在人际尺度上，应激原、健康行为与社会融合和社会支持等，既是宏观、中观环境要素的作用结果，也是影响居民健康生活质量的直接原因。

个体复杂性：居民的健康行为差异及健康不公平

城市地区整体层面上的居民健康平均水平，难以准确反映城市内部老年人和成年人等不同个体之间的健康行为存在差异；而且，一些弱势的社会亚群体所面临的健康挑战往往被忽视，进而掩盖了不同群体之间的健康不公平现象。

在居民的健康行为差异方面，相较于上班族/成年人而言，老年人占据、使用和体验建成环境的方式，有很大的不同；作为生理弱势的城市空间使用者，老年人日常的步行、锻炼、户外休闲等身体活动，更容易受住区内外建成环境中土地使用、道路系统、服务网点和活动设施等诸多因素的影响制约，严重依赖于安全、舒适和便捷的环境支持系统。除此之外，在同一个城市当中，不同的社会群体通常相对集中地居住在流行病学特征极为不同的环境当中，造成居民群体之间的健康不公平。

总之，居民健康行为的差异性和健康不公平的空间格局，使得基于狭隘的理性人假设的传统空间规划干预往往难以达到预期效果。传统的规划政策干预模式，基本上是遵循理性人的假设，即个人的行为来自于理性选择，可以通过政策改变个人行动的成本和收益，来达到特定的政策效果。但是，最新研究表明，不同人的行为具有极大的差异性，其日常行为无法用理性人的思维模式来加以简单理解，需要综合运用自动思维、社会思维和心智模型思维等基本原则。因此，规划干预行动也应针对性地分析人们决策和行为背后的心理和社会因素，这将是一个反复尝试、学习和调整的过程。

综上所述，既有的空间规划模式需要面对环境健康的复杂性所带来的根本挑战：在风险复杂性视角下，公共健康的多重风险及多源性诱因，使得针对单一健康问题和特定影响链条的规划干预难以获得理想效果；在空间复杂性视角下，城市环境系统的层级性与健康干预的跨尺度效应，使得空间规划干预所涉及的各层级环境因素，处于彼此嵌套的形态结构之中和交互影响的动态过程之中；在个体复杂性视角下，居民健康行为的差异性和健康不公平的空间格局，需要空间规划干预超越狭隘的理性人的前提假设，综合考虑不同个体的认知模式特点和行为习惯差异。

参考文献：

刘正莹，杨东峰，《为健康而规划：环境健康的复杂性挑战与规划应对》，《城市规划学刊》，2016年第2期

图文：王莉萍

审核：蔡  峻